对于民主制度的认知

不得不承认，2010 年之前的我也向往着西方的民主制度与自由主义价值观。虽然事实上我那时对民主的本质知之甚少，只是粗略地读过了《人权宣言》而已，大体上还是因为看到了美国的繁荣，科技，好莱坞。或者干脆说得直接一点，我当年向往的其实是美国这个国家，而不是民主制度，或许是个人经历的缘故，我对于那些需要大众无条件相信的人和事都始终带有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总而言之，民主制度及其背后的价值观对于我来说，从一开始就不是一种信仰。但不幸的是，随着 Google 和 Wikipedia 这一类信息获取渠道的相续被屏蔽，在当年极大程度地阻断了我在这一方面的进一步思考，最终迫使我走向了常年在互联网上的翻墙之路。不可否认的是，共产党陈腔滥调的政治宣传和简单粗暴的言论管制在我身上起到了非常恶劣的反作用。

翻墙之后，我刚好遇上了阿拉伯之春运动，当时社交网络圈子里的朋友随着纽约时报、CNN、BBC一起欢欣鼓舞，他们非常坚定地认为普世价值的光辉从此不可逆转地降临到了阿拉伯世界，世界上的黑暗就只剩下中国和北朝鲜了。但基本的历史常识和平时看到的新闻都在告诉我，如果阿拉伯世界此时此刻进行全民选举，它们只能进入一个宗教化的，反美反西方的社会呀。毕竟在民主社会里，决定社会走向的是民众，我们谁也不指望能依靠几个接受过西方教育的异见人士来建立一个西方愿意看到的社会，这显然是通不过最起码的可行性分析的。但我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分享了这些看法之后，遭到了那些日常以知识分子自称的朋友们前所未有的围攻，甚至这种围攻发展到最后变成了各种谩骂和污蔑。说实话，正是这些平时号称支持民主自由，追求言论自由的人们如此丑陋的表演，让我对他们所支持的民主产生了不信任，他们既没有自由的思想，也没有自由的素质，他们只有以自由为名的荷尔蒙躁动。

起初我认为这是中国人对民主的一知半解，于是花了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了解了日本，亚洲四小龙以及美国的发展史，得到的结论是不是民主造就了他们的繁荣，而是他们的繁荣给民主带来了魅力。因为，日本的经济基础来自于帝国时代，四小龙的经济起飞无一例外来自于威权体制。而美国的历史则更有意思，它在GDP成为世界第一的二十年之后，妇女才有投票权，六十年之后有色人种才有投票权，也就是说，美国在建国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里，有投票权的只有成年的白人男性，所以全民性质的民主权利绝不可能是它走向强大的原因。除此之外，美国在科技上的成功大部分来自于从纳粹德国逃离的哥廷根学派（这些人实际上都是德国培养的）。然后，我又看了西方世界所吹捧的那些民主斗士：曼德拉，甘地，昂山素季，各种学运和社运的流亡者，台湾的民进党，这些人要么根本不会治国，只会瞎搞。要么有了权力之后根本就换了个人，其独裁程度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又让我想起了那些只想以自由为名来进行荷尔蒙躁动的知识分子朋友们。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西方的政治宣传和他们的言行不一同样在我身上也起到了很严重的反作用。

从个人研究的结果来看，我认为中国人（甚至是东亚人）对民主制度本身的理解是有问题的，而这个问题某种程度上是“民主”这个词的翻译造成的（该翻译源自日本）。在中文中看到这个词，很自然就会联想到“人民当家作主”，因此，我们会想当然地认为“民主”就是一个多数人管理国家的政治制度。即在这种制度下，政府就只是个民意执行机构，只是在执行公民的意志。换而言之，他们不需要专业性，权威性，只要事事顺着我们就好了。这听上去是很不错，尤其对于年轻人来说，爹不问妈不管，想干啥就干啥当然是最好了，很多中国人支持、向往民主制度的根源也就在于此。但问题来了，政治的本质是管理，而管理这件事本身必须要集中有限的资源、并在有限的时间内采取行动。也就是说，它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欲望，这就需要不同利益的人争夺资源的分配权。不管争夺的方式有多文明，这一定是实力较强的那一群人赢得支配权。根据自然法则，越强的群体必然人数就越少，因此，民主制度从根本上就不可能是一个多数人管理国家的政治制度。

那么“民主”究竟是什么呢？我的一位公知朋友说：民主就是有话好商量。我认为他说对了一半、因为我还有一句补充：商量归商量，最后你得听我的。为什么呢？我们可以来看看现代民主制度中的四种力量，分析一下：

• 首先是行政，政府不等同于政府首脑，其中还有很多技术官僚，智库。总统可以选举产生，州长可以选举产生，这些技术官僚和智库是无法选举产生的。这些人天然就得具有专业性、权威性，也必然会与平民化、情绪化的多数人拉开距离，甚至在具体事件上产生冲突。而在一个正常运转的社会中，不管你们选举选出什么人。像油价，房价。医疗这种事基本上都会倾向于听这些人，也应该如此。这是平民们占领华尔街、国会影响不了的，顶多就是能拖点时间，最后该怎样还得怎样。

• 再来是立法与司法。这是法制的部分。众所周知，法律必然是社会博弈的结果，而根据博弈论，法律其实天生就倾向于强者（这是法律与道德的本质区别），他肯定更倾向于华尔街，军火商，而不是美国士兵，不是占领华尔街的人。相反，强者倒是可以合法地利用这些人的行为，按照他们喜欢的角度解释一番，为他们的政治目的服务，而从表面看，他们为你说话了，但你除了心理安慰外，其实没有实质意义。油价照涨，战争照打，某些协议照签，商量归商量，时间可以拖，但要做的做总归要做。

• 最后是媒体舆论，这好像是保证了你的发言权和知情权，媒体是一个发现真相地方么，真的不是，炒作是它的第一要务，发现真相则纯属于意外（这话是爱伦坡说的），比如关于美国总统出访亚洲的报道，如今的媒体们要么就说他对中国俯首帖耳，要么就说是在联合盟友遏制中国，真相呢，通常两个都不是，但真相没有人在乎。记得奥巴马是怎么当选美国总统的吗？当年铺天盖地的媒体说他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黑人总统，很伟大是吧？很多人还哭了，说这必将会改变美国。但实际上呢？看看八年后的美国吧，这就是媒体。

从概率上来说，民主或许比专制要照顾弱势群体一点，但它改变不了少数人管理多数人的局面，在支持民主或者反对民主的时候，都应该要明白这点，不要叶公好龙，或者想当然。

#政治制度 #意识形态